从套层结构身份变换到复合叙事论当代电影叙事(2)

个体自反性是指在不同套层的含混中剖析被述个体的精神世界。这种自反性体现出一种类似独白的作用，达到了对自我精神世界更加细致的披露和对个体意识和性格的自我剖析和批判。以《你好，之华》为例，尹川通过书信的方式向飒然和睦睦讲述自己在中学时代与她们的母亲之华和之南的故事时，电影以套层叙事的方式将书信文本影像化，构成了影片中时空交错的内层结构。在书信层叙事中，叙事视角由尹川的第一人称变成了第三人称，进而对中学时代尹川对之南的爱慕和之华对尹川的暗恋进行了多视角呈现，细致地表现了尹川和之华的复杂心理活动。再如在《推销员》中，原本脾气和善的语文老师尹麦德在内部话剧层《推销员之死》中变得脾气火爆，是因为在外部电影层中他的家庭遭遇变故，妻子遭到了强奸但凶手却不知所踪，因此他在现实中被压抑的愤怒、无奈等情绪就在虚拟的话剧中被反映和放大。此外，个体自反性还表现为对个体意识和性格的自我剖析和批判。例如在《勇敢者的游戏：决战丛林》中，原本瘦弱怯懦的高中生斯宾塞因为意外，与三个朋友一起被卷入了一个游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变成了勇石博士，一位高大威猛的全能勇士。但是即使游戏层赋予了他强大的能力，他的意识还是停留在高中生“斯宾塞”之中，因此他在“勇石”的状态下依然表现得唯唯诺诺，面对困难畏手畏脚，这种反差恰是对其本性的自反式剖析。

(二)类型杂糅与混杂风格的生成

套层结构还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性，那便是能够将不同类型的文本内容接合在一起，基于套层形式使得不同文本自然过渡，形成类型杂糅，无论是强类型还是弱类型，进而使得整个文本形成特殊的混杂风格。这种混杂风格由于结构的叙事堆栈，形成了“嵌入美学”的嵌入之美，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融合，因为不论嵌入者或被嵌入者都在一定程度上保留自己的形态与特性，只是在新系统中达到相得益彰而已”[9]59-67，这种美实质上恰如儒家美学所强调的“和而不同”之美，是一种差异又协调的多样之美。

类型杂糅是当下商业电影文化尤其是中国商业电影文化的发展趋势，“不同类型间的相互杂糅与融合，持续推动着类型与样式的拓展与变化，从而形成了中国式类型电影的多重变奏”[10]75-80。从具体实践来看，在主流观众日益求新的审美需求下，类型杂糅既是大势所趋也是难点所在。目前大部分的类型杂糅尝试都是基于弱类型进行融合或基于主类型分化亚类型，如爱情喜剧片、奇幻爱情片、公路喜剧片、悬疑动作片等，像悬疑喜剧片《唐人街探案》这样成功的强类型杂糅仍旧是个例。然而基于套层结构的分层，在一部电影中可以轻松地实现对不同类型的兼容，即使是强类型也能在套层结构的中介下协调共存。例如在《摄影机不要停》中存在三个文本层，它的外层文本讲述的是一个剧组拍摄一部电影的过程，体现为喜剧风格。他们所拍摄的这部电影也是一个套层结构的文本，讲述的是一个剧组在深山的废弃工厂中拍摄一部僵尸片，遭遇灵异事件被真的僵尸袭击的故事，体现为恐怖风格。通过结构嵌套的方式，影片巧妙地将恐怖和喜剧这两种反差最大的类型杂糅到了一起，让影片创意十足。《与神同行2：因与缘》中存在两个文本层，一个文本层是现在时态，讲述的是阴间使者江林带领“贵人”秀鸿在地狱接受审判，另外两名阴间使者解怨脉和李德春在人间缉捕违反生死规则的家神成造，体现为奇幻和喜剧风格。另一个文本层是过去时态，是由成造和江林口述的有关解怨脉、李德春和江林三人曾经的纠葛，体现为现实和悲剧风格。同样的以结构嵌套的方式，影片巧妙地兼容了奇幻和现实的对立，喜剧和悲剧的对立，形成了别样的叙事张力。《神话》也是一个典型案例，以将军蒙毅和王妃玉漱为被述主体的梦境文本是战争和悲剧类型的混合，而以考古学家杰克和威廉为被述主体的现实文本是喜剧和动作类型的混合，正是通过套层结构，电影实现了将这些不同的类型元素自然并置到一起。此外，在套层结构中的类型过渡比起一般类型杂糅电影中的类型过渡要更加自然和平滑，也更容易被观众所认可。因为在一般电影中，类型的过渡是无中介且无征兆的，必需依靠娴熟的叙事符码转换，否则容易产生突兀感，但是在套层叙事电影中，类型的过渡是基于文本层的过渡，是从“外延”到“内涵”的过渡，这种有迹可循的过渡能够留给观众足够的心理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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