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套层结构身份变换到复合叙事论当代电影叙事(6)

具体来看，身份变换会因为信息不对等使得他者对新身份产生误认，进而产生误判，这就为电影提供了构建矛盾冲突的重要来源。例如在《羞羞的铁拳》中，在艾迪生与马小互换身份后，吴良把“艾迪生”绑架到了自己家中。由于不知道“艾迪生”的真实身份是马小，他就把自己收买拳手打假拳的事情和盘托出，并且吐槽马小长相丑身材差，自己和马小在一起纯粹是因为借用马小的影响力。由此马小了解了吴良的真实面目，伤心至极，毅然与其决裂。《李茶的姑妈》更是如此，如果没有梁友德等人将黄沧海误认成莫妮卡夫人，那么整部影片的冲突根源就不复存在了。

此外，在观众能够把握全部信息的情况下，他者误认经常会转化为喜剧情节，学者丹尼尔和朱迪斯就曾指出，“身份转换是喜剧的恒久主题之一”[21]128-135。例如在《乘风破浪》中，徐太浪遭遇车祸，在弥留之际意外地以成年人的身体穿越回了过去，遇到了年轻时的父亲徐正太。由于徐正太不知道徐太浪真正的身份是自己的儿子，因此引发了诸多令人捧腹的误会：徐正太问徐太浪叫什么名字，徐太浪回答“徐太浪，你可以叫我阿浪”，徐正太嘲笑“你爸怎么想的，给你起一个这么傻的名字，你爸缺心眼”；徐太浪建议徐正太“你以后有了孩子千万不要动不动就踹他的脸，我爸从小踹我的脸”，徐正太吐槽“你爸太禽兽了吧”。这一些系列行径呈现在观众的视野中，就变成了徐正太在进行自我攻击，极具喜感。再如在《双龙会》中，马友和玩命是自小失散的一对双胞胎，马友生活在富裕家庭，成为了著名指挥家，而玩命则流落街头，成为了身手不凡的小混混。成年后二人意外地去到同一个城市，马友被唐心的父亲安排二人拍拖，于是唐心的男友洛基便来找马友希望教训他，没想到在餐厅将玩命误认为了马友，结果被玩命一顿胖揍，让人啼笑皆非。

三、复合叙事

复合叙事首先是一种结构上的协调并置和叙事手法混合，多见于结构具有直接可视性和明晰性的文学作品中。如张翎的小说《交错的彼岸》中就使用了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杂糅的多重人称复合叙事[22]31-35，而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则使用了连续式、镶嵌式、并列式、串珠式四种不同的复合叙事序列[23]332-339。至于电影，其文本中的结构复合隐于连续的视听呈现和时空衔接中，因此电影中的复合叙事在一定程度上辨识度较弱，但从其结构方式来看与文学作品一样具有多种形式，并且结构的方式在实践中正被不断拓展，套层—身份变换叙事便是最常见的一种复合叙事结构。

首先套层结构是造成身份变换的主要中介方式，当同一个主体跨越不同的文本层，在空间意义上必然要被不同的文本形式所转译，在时间意义上必然会进入新的时间线，被时间改写，因此身份产生重构就成为了必然。就如《头号玩家》中的韦德，虽然在现实中他生活在社会底层，家境贫困，既不受收养自己的姑姑待见也不被他人认可，但是当他进入《绿洲》世界时，他就是万众瞩目的游戏高手“帕泽维尔”，其身份在不同的文本层面产生了分离。其次套层结构和身份变换都具有鲜明的解构主义效用，都可以形成自反逻辑，营造间离效果，提供互文修辞，因此套层结构和身份变换可以说是最容易和谐共存的叙事手法之一。尤其是二者之间差异性的叙事效用，在相结合时可以形成互补，使得电影文本在风格层面可以形成复杂性和奇观性的结合，在故事层面可以形成深度性和吸引力的结合，提升电影的可看性、情节的曲折度和思想的可读性。《勇敢者的游戏：决战丛林》(套层：现实层和游戏层；身份：高中生斯宾塞和其游戏角色勇石博士等)、《与神同行2：因与缘》(套层：现实层和过去层；身份：阴间使者解怨脉和战士白狼等)、《神话》(套层：现实层和过去层；身份：考古学家杰克和将军蒙毅)、《你的名字》(套层：现实层和过去层；身份：男高中生泷和女高中生三叶)、《法国中尉的女人》(套层：现实层和电影层；身份：角色萨拉和演员安娜等)都是采用了将套层结构与身份变换相结合的复合叙事策略。

从叙事效用来看，电影复合叙事的本质是多种叙事手法的杂糅或叠加，因此其既具有复杂叙事的理解难度，能够充分调动观众参与的积极性，也具有奇观叙事的新奇性，能够提供具有创造性和趣味性的故事，给予观众新鲜感。此外除了“套层—身份变换”这种复合叙事策略外，还有无数的复合叙事可能性。例如“双套层结构”复合叙事的《阮玲玉》《摄像机不要停》，“非线性套层结构”复合叙事的《盗梦空间》，“非线性身份变换”复合叙事的《无双》，“多视角拼贴”复合叙事的《无问西东》，“章节—套层结构”复合叙事的《布达佩斯大饭店》，“穿越身份变换”复合叙事的《夏洛特烦恼》《乘风破浪》，“非线性交互”复合叙事的《黑镜：潘达斯奈基》等。可以断言的是，在商业电影实践中，复合叙事策略会越来越多地被应用，以保持电影叙事的创新性，适应观众口味的更迭和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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