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套层结构身份变换到复合叙事论当代电影叙事(4)

二、身份变换叙事

身份(identity)，也可译为“同一性”，原本是后殖民批评的用词之一，但是随着文化身份研究逐渐成为一门显学，身份一词便开始广泛用于各个研究领域。作为一种后天产物，身份直接影响着个体的话语权力、表述方式甚至表述内容，因此身份叙事(identity narrative)逐渐成为叙事学研究的重要方向之一。

首先，身份是身体的社会化表现，如果说肉体代表了身体的自然属性，那么身份就构成了身体的社会属性，是“身体在长期的实践活动中所打上的社会印记”[14]166-175。而且身份不是“单一的、固定的，而是动态的、建构的”[15]，时时处于变化之中，这种特性映射到电影文本中就形成了基于人物身份变换(identity switch)进行叙事的策略。基于身份和肉体的辩证关系，可以依据身份变换的“主动位置”③将其划分为三类：其一是身份不变但肉体变化，如《变脸》《童梦奇缘》；其二是肉体不变但身份变化，如《乘风破浪》《西虹市首富》；其三是肉体和身份都发生变化，如《头号玩家》《勇敢者的游戏：决战丛林》。作为结果，这三种变换方式都会使得身体重构，进而使得新的身份得以形成。

此外，依据身份变换的“目标位置”，身份变换叙事又可以划分为两类：一类是元对象自身作为目标的身份变换，原身体获得了新身份，即自我身份重构，如《花木兰》《乘风破浪》《西虹市首富》；另一类是元对象与他者之间互为目标的身份变换，原身份彼此进入了新肉体，即身份置换，如《你的名字》《盗钥匙的方法》《羞羞的铁拳》《变脸》。

从具体作用来看，身份变换不像套层叙事、非线性叙事、环形叙事等直接作用于文本整体，其着力点是文本之中的个体，并且通过对个体身份的改写体现出了鲜明的解构主义特质，映现着时代语境中的身份危机，形成了别样的叙事奇观。

(一)超文本性与语境互涉的产生

身份实质上是身体在语境中的延伸部分，在原初环境中，也就是说在个体孤立存在时，身体是自然的，等同于肉体，然而进入具体社会关系，“在与其他社会要素的互动之中作为肉体的身体就产生了多种多样的身份”[16]28-36。由于身份和语境的必然联系，电影中的身份必然会有空间、时间和文化上的三重定位，只要涉及到身份的变化，它就不仅是影响文本内的叙事，还会动态地反映出文本外的语境特征。从这种意义上来看，身份变换就具有了超文本性(hypertextuality)④，虽然不是数字意义上的链接跳转，但是可以与泛文本之间形成动态交互，“把文本潜在的开放性、阅读单元离散性等特点和盘托出，使文本潜在的‘互文性’彰明昭显”[17]161-175。

以《羞羞的铁拳》为例，影片所讲述的是艾迪生和马小因为意外而身份互换的故事。二人所互换的主要有两重身份：一是性别身份，艾迪生原本是男性，马小原本是女性；二是职业身份，艾迪生原本是拳击手，马小原本是记者。于是在两重身份的互换之下，电影就形成了两方面的语境隐喻。一方面是与女性主义精神的暗合：在普遍意义上，拳击是男性运动，即使在奥林匹克竞技中女子拳击也是在2012年作为最后一项实现男女平等的项目进入伦敦奥运会，而电影却通过身份互换给予了马小拳击手的身份，并使得马小通过训练击败了许多男性对手；另一方面是对媒体权威的批判：在融媒体和自媒体时代，媒体的可信性大大降低，反映在电影中，恪守职业信条的马小在变成拳击手之后，才发现自己之前对艾迪生打假赛的报道是受到了误导，而这种错误报道的后果却是无法挽回的。再如在《李茶的姑妈》中，黄沧海愿意伪装成莫妮卡夫人是为了钱，梁友德和王安迪等人愿意追随在黄沧海假扮的样貌平庸的莫妮卡身后也是为了钱，黄沧海伪装成莫妮卡夫人之后费劲心思地与王安迪众人周旋还是为了钱，在整个身份变换的故事背后，所隐含的是对整个社会语境中拜金主义思想的讽刺。

(二)他者视角与自我审视的形成

“自我”和“他者”的辩证关系是拉康精神分析理论的核心之一。拉康指出，“镜像阶段是指自我的结构化，是自己第一次将自身称为‘我’的阶段”[18]42，个体通过自身在镜像中投射出的他者形象来认识自我、掌控自我，“一种统一的自体感，就是以使这个自体成为他者为代价而获得的”[19]37。身份变换叙事正是给予了自我一个进入他者视角的机会。通过身份的改变，主体必然会摆脱原身份，形成新身份，进而其位置就会发生变化，进入一个相对于原身份的他者位置，对“自我”形成一种审视和反思。

文章来源：《当代电影》 网址: http://www.dddyzz.cn/qikandaodu/2021/0315/552.html